为避国有化屈身卡塔尔 巴克莱高管九年后受刑事指控

来源: 财新网 王兆洋   

金评媒（https://www.jpm.cn） 编者按：现在四名巴克莱前高管再次聚首，场景却变成了法庭被告席的玻璃挡板之后。

接近十年前，四位高管合力为巴克莱银行成功筹资120亿英镑，帮助这家老牌银行避免了“国有化”的命运。现在四名巴克莱前高管再次聚首，场景却变成了法庭被告席的玻璃挡板之后。

7月3日，英国巴克莱银行前CEO约翰•瓦利等四人在伦敦出庭。SFO（英国重大诈骗案检察局）此前正式指控巴克莱银行在2008年向卡塔尔等投资人紧急筹款120亿英镑的过程中，存在“合谋欺诈和非法财务援助”行为。

除瓦利外，巴克莱前税务咨询部负责人罗杰•詹金斯、前财富管理部门负责人托马斯•卡拉里斯和前欧洲地区金融机构部负责人理查德•博思，以及巴克莱银行母集团均受到指控。其中，瓦利更成为首个因在金融危机期间行为而受到刑事指控的大型银行CEO。

在7月3日当天的初审中，四人仅仅到场向法官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法官允许瓦利及博思无条件保释，而卡拉里斯因拥有英美双重国籍、詹金森因现居美国而分别缴纳了50万英镑的保释金。案件将在7月17日再次开庭审理。而据BBC报道，四人届时都将进行无罪辩护。

羊毛出在羊身上？

四名巴克莱前高管因何受到监管的调查和指控？

简单来说，监管当局调查发现，巴克莱当年拉来的自救资金，“羊毛出在了羊身上”：急需筹措现金提高资本充足率的巴克莱，以未来提供贷款便利为诱导条件从投资机构获得了救命的资金，而最终这笔续命资金其实正来自它提供的这笔贷款。

今年61岁的瓦利在2010年辞去巴克莱CEO职位，当年他曾接受New Statesman专访，在被问及对金融危机的一系列处理中有没有后悔时，他回答，有那么几天是他很想忘掉的。现如今，他成为因金融危机中的事件而受到指控的最高级别银行高管，不知和卡塔尔打交道的日子是否就是那些需要遗忘的时光。

2008年时，次贷危机爆发带来各大银行资产的疯狂缩水，而为了使资本金满足监管的要求、避免倒闭，各大银行纷纷开始筹措现金，但大多未能如愿。面对濒临破产的银行，英国成为西方最先开始进行所谓“银行国有化”的政府，开始用政府资金注资银行。

关于银行“国有化”的利弊，在金融危机时不断引发讨论，多数银行家反对国有化。如前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回忆录中所说，当时诸多银行家担心，政府注资会让银行现有股东感到恐慌，害怕自己股权被稀释。而若因此卖出股票，则会造成银行股价大跌，继续破坏民间募资的可能性，银行也将难以重建获利能力。而另一边，民众对于政府使用纳税人资金为这些始作俑者“擦屁股”也怨声载道。

不过，对于银行家自身来说更重要的影响是，若被迫接受“国有化”，则政府定会对分红奖金等采取限制，不仅薪水受影响，自己掌管的银行也将失去独立性，这是银行高管们都不愿看到的。

2008年6月，瓦利开始为巴克莱进行首次筹资，并获得了来自卡塔尔等国的45亿英镑现金，但在自身资产不断缩水的情况下，瓦利很快发现，这笔钱仍然不够。

在接下来的9月，雷曼兄弟申请破产保护，市场的恐慌彻底蔓延。据金融时报报道，雷曼兄弟破产申请4周后，瓦利从监管部门得知，他们需要将资本金率提高到8%，也就是需要总共13亿英镑的资助。于是瓦利再次派出高管团队乘私人飞机前往卡塔尔筹资。而就在巴克莱为自身的独立拼命筹钱时，它的两大对手苏格兰皇家银行和劳埃德银行集团已经接受了国家援助，开始国产化过程。压力都在向瓦利和巴克莱银行汇集。

好在巴克莱10月的第二次筹资再次成功。此次巴克莱获得了卡塔尔控股公司、挑战者环球公司等卡塔尔国家背景的资本为主的73亿英镑注资，并最终成为仅有的几家未接受国家援助、避免了“国有化”命运的银行。

但是，问题也发生在这“救命”的第二次融资。2012年，SFO宣布展开对巴克莱的调查。

SFO的调查集中在筹款计划的附属协议上。巴克莱在当年获得资金的同时，承诺支付卡塔尔投资人总共3.22亿英镑的“咨询费”，用于支付后者为巴克莱在海湾地区开展业务提供的咨询服务。而仅仅在第二次注资的一个月后，巴克莱于当年11月为卡塔尔政府提供了30亿美元的贷款。

在调查展开五年后，SFO于今年6月20日正式提出指控。SFO在官网发布声明，指控巴克莱的这笔贷款及费用支出，是未公开的筹资诱导条件，并且这笔马上放出的贷款最终可能变成了卡塔尔资本对巴克莱的注资资金。而在SFO的声明中，卡塔尔投资人并未受到指控。

不可逾越的红线

其实，在金融危机后乃至今天，有不少赞赏的声音认为，瓦利们当年的举动避免了花纳税人的钱来拯救银行。要知道，在金融危机中被国有化的多家英国银行，在其后的多年中一直未能盈利。但讽刺的是，瓦利正是因这些为避免银行倒下所做的努力，而成为了这场金融危机中被指控的唯一一名大行CEO。

在此次受到的指控罪名中，非法财务援助（financial assistance）为最核心指控。

根据英国现行的1985年公司法，财务援助指公司为购买本公司股票的第三人提供任何形式的财务上的资助。这在英国公司法中被明文禁止，目的主要是为了保证有意购买公司股票的人用其自身的财力而不是用公司的财力来购买。在中国，监管者也禁止银行、证券、保险等金融机构用自有资金为股东出资提供支持。但实际上，一线激进的保险公司可能早已逾越了红线，保监会副主席陈文辉公开表示，股东虚假出资一旦查实，属于犯罪行为。

因此，SFO在此次调查中的工作就是找到明确证据，证明巴克莱的筹资和贷款之间的联系。据卫报报道，巴克莱此前曾表示，在与卡塔尔投资人签署的协议中，有明确规定，限制对方将贷款用于购买股票的筹资。

有分析称，对比其他严重的金融犯罪，非法财务援助似乎显得更偏技术层面，而且似乎对他人无害。据金融时报引述律师称，在历史上，非法财务援助更多会通过民事或监管的程序进行处罚，但此次SFO选择了进行刑事犯罪指控，显得有些兴师动众。

其实，此次的指控受到前所未有关注，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瓦利等人是因金融危机期间行为而受审的第一批高管个人。据金融时报统计，金融危机以来，已有3500亿美元被监管部门罚没，但这些都是针对金融机构，却从来没有危机中身居高位的银行高管个人被追责。

志在必得的SFO

这场调查中的另一个关注点则在调查主体SFO身上，因为它自身也正经历着“生存”危机。

SFO成立于1989年，当时的保守党政府为了调查一系列金融丑闻，而设立了这个独立的部门。与警方或2013年成立的类似FBI的NCA（国家打击犯罪调查局）不同，SFO同时拥有调查人员以及检察官。

SFO成立以来便是一个独立的政府部门，为英国总检察长所领导，而经费往往由英国财政部直接划拨。英国的相关法案允许SFO有权要求任何人提供任何相关文件，回答任何相关问题，也包括涉密的文件及话题。

因此，在被SFO调查过的对象中，也包括自身也有监管属性的英格兰银行，既英国央行。SFO今年早前对央行展开调查，怀疑央行在金融危机爆发后涉嫌参与操纵流动性拍卖。不过，在今年6月25日，SFO官网宣布，其对英国央行的调查结束。在这场英国央行卷入的首次刑事调查中，SFO并未发现央行有犯罪行为。

由于SFO 的调查史上曾出现过多次重大失误，现任首相特蕾莎·梅也从担任内政大臣时起，就多次提议将SFO并入NCA中。在今年的提前大选的政纲中，梅也再次重申这一计划。但相关提议一直遭到不少反对，尤其今年以来，SFO已有很多突出业绩，提醒着人们其保持独立对于打击经济犯罪的重要作用。

而这样的背景也使得此次指控变得更加意义重大，作为SFO史上最重大刑事起诉决定，对巴克莱的起诉，SFO明显志在必得。在次贷危机过去近十年后，瓦利等人可能终于要为当时的救命钱付出高昂代价。

（编辑：杨少康）

来源: 财新网 王兆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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